蜿蜒的旅迹——读刘秀玲的散文集《月有山伴》

刘秀玲的散文集《月有山伴》，意境深邃、语言优美。作品视觉独特，描写事物，对话草木，着笔乡情。一个个生活场景，散发着哲思况味。手捧墨香，散发出一个个关乎亲情、友情、爱情的故事如月光般汩汩流淌，生动而感人。我觉得这是一部心灵的旅迹，也是一部人生的旅记。

散文所表现的也必然是日常生活，并洋溢着世俗生活中的智慧、趣味和情感。文章意蕴深刻，富有哲理 。作者借助想象与联想，由此及彼，由浅入深，有时融情于景、寄情于事、有时寓情于物、托物言志。“一花一世界”，这是一句禅语。秀玲笔下的《花骨》，足见她对花的爱与痴迷。作品由西藏雪莲的傲骨，到栀子花的芳骨、芦花的柔骨，最后写到雪花。她赞叹“这是一种无骨的花，奇妙的花”，但也因“它们装不进我的花瓶”而无奈和怅惘。”“它们来去匆匆，没有一片雪花甘愿被做成标本”，更是对高洁傲岸的雪花的一种礼赞。很多花我们看得见它的那份坚硬、芬芳，却看不见生命里固有的冰洁与顽强。由实到虚，再由虚到实，雪花之所以做不成标本，源自它骨子里的节气、骨气和天性——弱可成水，坚可成冰，唯独缺少的就是媚骨。

在书中，她关注自然，关注乡村，关注自然之景，更关注景中之人。在我们的意识里，布谷鸟是春天的使者，是希望的号角。但在《布谷鸟的村庄》一文中，秀玲通过对村庄里的哑女和丁木命运的描写，写出了乡村以及乡村的人在时光中的变化。有的人一辈子都安于村庄，有的人即使离开了村庄也时常朝向布谷鸟鸣叫的方向——因为世上本没有思念，只因有了离别。那些村庄就像一本书，有的人一辈子也读不完，看不透。有的人则从中找到了人生的出口，青春时逃离，晚年再迂回到起点——因为世界上本没有故乡，只因有了他乡。“布谷鸟用许多叶子围拢自己，有些美好可以走访，有些时光需要选择遗忘。”这是多么意味深长得结语啊！她借一只丑陋的蜗牛，得出“没有生命力的物件，任凭你怎样攥紧，都有空荡的感觉在指尖流动。”如此精妙的语句，多么富有禅意。如此，散文之魂跃然纸上。

文集拟题巧妙。人们都说题好一半文。好的题目确实能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。初看《寻找金枝》这个题目，我以为是寻人，细读方知童年里作者和姐姐一同寻找晚秋时节葡萄架下的漏网之鱼，寻找冷风中干瘪豆荚的深情馈赠。她们淘金般地仔细翻找生产队秋后遗留下的玉米棒。她们寻的是挂在枝头的希望，是湮没在沧海里的遗珠，是生活里的热情支撑人生的信念。那“金枝”何尝不是生活对勤劳的人，对心里有梦想、眼里有光亮的人的一种馈赠。异曲同工之妙的文题还有《松涛阵阵》《城里的土豆》等，每一篇都会在阅读中给我带来惊喜。

作品情感真挚。作者不论是述说人生、描写自然，还是说自家事、人家事，无不从自我感悟出发，感情激荡、神思飞扬。著名作家冯骥才先生曾说过：“散文，就是写平常生活中那些最值得写下来的东西。”读这本散文集，我仿佛再一次漫步在童年的光阴里。尤其是读完《春天的汛息》时，我的心被紧紧地揪扯着。春天本来带来希望，带来生机的季节，可是那个叫金花的女孩，却是那样的不幸：辍学、嫁人、丧女、离世，那么多坎坷接踵而至，生命何以如此之轻？生命又何以如此之重，这是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伤疤，关乎时代，也不关乎时代。“河水上涨，春汛总是起起落落”，人生不就是这样，起起落落，谁又能抚平命运的波折？此刻，我已深陷文字之中，内心竟有一种隐隐作痛。阅读这本书，我竟然和作者有那么多相似的生活经历，贫困而快乐的童年，早逝的哥哥，母亲的离开……在此，只能发出一声“烟花易碎”的慨叹。在《一根柔软的藤》中，缠绕作者的不仅仅是一个梦境，而是人的一生中最柔软最脆弱的情感，哪怕再纤细也是对亲人、对故乡的牵绊，作者借“藤”来写对母亲的怀念，文字直击心灵，搅起我情感的涟漪，让人欲罢不忍。

刘秀玲的散文语言清新明丽，文章有景有情有我。在简单的叙事中呈现细腻，在朴实的情感里打造优雅。忽而疏阔 忽而幽曲，行文如涓涓流水，叮咚有声，如娓娓而谈，情真意切。“寥寥数语就可以描绘出生动的形象，勾勒出动人的场景，显示出深远的意境。“室内搬出的那棵树，叶子都掉光了。生命存在，一切重新生，重新开始。”那是春风对“两棵树”的召唤。“室外迎寒而立的树，已经枝繁叶茂，挂满树干的叶子，次第吐出花蕊，浅粉、雪白的花儿，数不胜数，开满枝头。”这样的描写情不自禁地让人想起林徽因，想起林徽因笔下的《你是人间四月天》，秀玲写的虽然是散文，但也着实有那一身婉约的诗意。“生命需要遵循大自然生长规律，更要经历困苦、磨难，才能超越自己，完成抵达。”这何尝不是在迢迢往事里、在努力拼搏的人生中与自己内心的一种和解。

“晨雾，一半落在窗里，一半落在窗外，袅袅娜娜地萦绕着，湖面罩上一层薄纱，绵软的空气沁人心脾。无论城内或是城外，森林、湖泊都像只石英钟，准时播报春华秋实。”一篇《林间湖泊》又勾起了人们对自然山水的向往。是啊，这林间的树木，花花草草，虽然没有悠久的历史，却总会给人带来休闲惬意的幸福。“生命如同一根藤蔓，爬着爬着就终结了。夜晚不适合怀念。每捡拾一粒怀亲的文字，自己就像无根草，四处飘摇。”这是作者的《静夜独语》，也是关乎生命与母爱的哲思。“好在这个夜晚是夏天，想想长白山的林带，呼伦贝尔的草原，一切又开始茂盛起来了。”让花开花，让树成树，是一种顺其自然的理念，可是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做到，随缘不变、随遇而安？我想秀玲写下这些文字时一定已经释然。

山伴月，月伴星，人伴人。人与万物，哪一个都处于互动、互爱之中。生活中，秀玲慷慨大度，喜欢送人玫瑰。“美在自然之中，爱在生命之中，真在感动之中，善在行走之中，情在意念之中……

这些美好的标签，都蕴藏在她的文字、风貌和人品里。

人生就像旅行，我们穷其一生也不可能全部游览完毕，毕竟人生短暂，宇宙浩瀚。但只要我们坚持到底，就能到达目的地。写作也像一场旅行，需要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、去品味、去体察、去领略、去顿悟。”“当一切成为过往，在文字里回忆、触摸与重逢，便能让人心灵获得慰藉，感觉时光的流逝自有重量。”因此，在这本书中，她将对故乡和城市的热爱、纠结、疼痛与释怀，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
阴晴圆缺，旅迹蜿蜒。古人常将情感寄托在自然风光和生活事物，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思念与寄托。一卷《月有山伴》，寄亲情、友情、乡情与各种人始终，读起来余味无穷。我想，内心丰盈，心怀感恩的人一定会心月长圆。

“人有相思寄明月,月有倦时落栖枝”。阅读刘秀玲蜿蜒的人生旅迹，落笔已是仲秋。（作者：张吉萍）